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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妖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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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起當日,靠在他背上求他把她帶走距今也不過數月而已,時過境遷,她竟然離他那麽遠,他素來孤高自傲,此時只覺得心口刺痛,話都說不出來。

她移步道:“沒事我就告辭了!“

他瞇著鳳眼,道:“你別著急,我沒有太多時間,很快就要去那邊應卯。既然遇上了,我有些問題,今天不問,以後就沒機會了。“

她也不笨,憶起自杭州起的種種,估摸出他也許要問什麽,大為窘迫,說:“你的問題,我回答不了。你快開門,我要走了。”

他不予理睬,直截了當地問:“你和他是不是真的?”

她打量四周,可惜這小軒只有他把守的一個出口,以她對胤禛有限的了解,他也是一個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人,她無奈嘆氣道:“真的,或者假的,與你有什麽關系?你要知道這些做什麽?”

“沒有關系?”他只覺得可笑,冷哼道:“我要知道這些的原因,難道你不知道嗎?”

本來是猜測,落成事實就造成了迥然的尷尬,還好是黑夜,臉是看不清的,只需要用語言對付。

“我不知道,從來就不知道。“

聽上去很決然,他恨從心頭起,原本不打算冒犯她的,現在不由地走過去,道:“那好,你現在知道了。“

她逃也似地躲避:“不,我不想知道。“

他攔在面前不讓她走開,距離很近,彼此都看清了夜色中只有黑白兩色的臉,他薄唇執著地緊抿,細長雙目中有怨恨的怒光,似乎一頭忍無可忍的獸,齜牙待噬的模樣。

她躲不開,強作鎮定地提醒:“請你不要再說了,這樣不好。“

是不好,再這樣下去,只能更壞。可是夢寐以求的人兒,觸手可及,卻要失之交臂,他舉手又止,這世上難道真有窮盡所有也得不到的東西?

見他不再阻攔,她往門口走去,在觸到門把手的一刻,他側過身來,明知無謂,還企圖尋求最後的自我安慰:“你當時跟他,是自願的?還是被迫的?”

她尋思了一陣,嘆道:“自願的。”

這三個字點起了胤禛的怒火,他緊跨兩步便抓住出門而去的洛英,要制住她,花不了多少力氣。

“竟這般殘忍!趕盡殺絕不成!”他虎口掐著她的下頜,侵略的氣勢噴薄而出:“你不要以為我對你沒有辦法!”

“你別沖動,你放手。” 她慌張地勸,開始徒勞的掙脫,但這更激發了他的鬥志,他把她拉回室內,用腳帶上門,把她牢牢控制在懷,臉湊得越來越近,呼吸越來越重,她叫也不敢叫,躲又躲不開,驚怖之極,憤而控訴道:“你這是強盜行徑?你們難道都是一樣的嗎?”

這才是真正答案,在他的料想之中,知道了又怎樣,還是束手無策,只更添難受,他頹然松手,任由她逃出臂彎,往門外沖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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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英回養心殿的時候,不僅臉色潮紅,連眼裏都透著火氣,如蟬拿手在額上一靠,竟跟火燒似的。

“哎呀!我的姑娘!敢莫是撞了邪祟不成?“如蟬失聲叫起來。

因為是除夕夜,她一個四六不靠的人,連太醫都喚不上,到了初一早上,高燒還是不退,德子勞動了顧順函,才找到太醫出診,並開服了方子。

“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病癥,風寒罷了!“ 太醫說:“不過服些藥,養一養,過些時日,也就好了。”

太醫嘴上輕描淡寫的小病,對她這樣很少生病的人,卻極為煎熬,說是風寒,但太醫的藥卻不很奏效,正月初七又看了一次,調劑了藥量,到正月十五那天,才真正完全脫離床榻,可以到戶外走動走動。

元宵,又是一個極隆重的節日,全國各地年前就進貢的各種別出心裁的花燈,這一天,全部都懸掛起來,因為不牽涉到外臣,且花燈這樣旖旎的設置,適合溫馨的環境,所以禦花園和東西宮兩條長廊成了主場,不僅如此,內務府還從市集采購來上千種類的百貨玩意兒,讓太監們扮成商販,沿著甬道擺起攤檔,又要造成人流如織的景象,特為恩準,所有不當值的宮人太監,都可去逛市集,看花燈,猜燈謎,吃元宵。

黃昏伊始,燈都點上了,太監們尖著嗓子吆喝起來,宮女們也紛至沓來,陪洛英寫字的如蟬停了手裏的針繡,潛心聽著墻外的動靜,洛英見狀道:“你去吧!我不要緊。”

“不,我陪姑娘。” 如蟬不好意思地笑,又拿起針來。

如蟬才十六,在現代妥妥的高中少女,這些天來,多虧她貼心照顧,身心上給了她很多慰籍,洛英對她感激不盡,說:“你去玩一陣兒,除夕至今,因為我的病,都沒放松過。”

“可是姑娘還在病中,我怎麽可以?“

“誰說我還在病中,今日全好了。“她擱下筆,指著紙上的字說:“你看字都不抖了,可不是好了?”

如蟬放下針繡,走到她身旁看她的字,道:“真是的,可見是好了。”又細細地看,討好道:“姑娘真是聰明,我雖然不識字,就這樣看著,字跡比以往不知挺拔了多少。”

這一說,令她想起他要她練字的話,瞬間有些寥落,勉強笑著:“別說這些沒用的。你去吧,玩得盡興些,難得的。”

如蟬去了,房內剩下她一個人,她想繼續寫字,但心中有雜念,寫了幾個,意興闌珊。

從書案前起身,她在窗前立了一會兒,窗外的聲音遙遙地,隔著一個世界似的,聽在耳裏,嗡嗡一片。

還是畫畫吧,她放上畫板,最近懶,白板一塊,要起圖,先得構思,她想了一想,沒有一點概念,因此又把畫板也放下了。

還是拿起本書,歪在暖炕上,就著描金炕幾上的米色紗燈看,翻了幾頁,心澄靜下去,到底精神不濟,合上眼皮養神,不知不覺有些朦朧起來。

耳聞門吱呀有聲,她迷糊地不知時辰,心想如蟬回來了,閉著眼說道:"我已經睡了,不用你伺候,你自己休息去吧!"

來人一聲不吭,輕掩了門,向她走來,那腳步的節奏熟悉地讓她心一時抽搐,豁然坐起來,發現消失了多日的康熙又出現在她眼前。

他已除去外套帽子,穿了一件石青色綢袍,系一條玄色腰帶,負手立在炕前,雙目迥然。

她已經下好了決心,如果有機會再見他,一定要從容地主動結束這場沒前途不公平又錯綜覆雜的戀情。可是現在他在她面前,以那麽嚴肅憂郁愛憐的眼神瞧著她,她心頭一酸,坐起身來,靠著窗框,頭側往一旁,說不出話來。

他順著炕沿坐下來,極為鄭重地端詳她。

門外開院門的聲音,是如蟬小小的驚呼,即被人輕聲喝止了,之後便是一片寂靜。

他伸過一只手來,拉過她的,放在自己手心摩挲,她想抽手回來,被他抓緊了,她轉頭看他時,眼眶紅的像兔子,聲音抖的不像話:“你這是做什麽?”

“讓我好好地看看你!”

但凡他用“我”自稱,總是最親密的時候。她的淚水決堤而出,拼了命似地把手抽離開來,逃離了暖炕,走到落地罩前,背對他拭淚,嗚咽道:“你怎麽能這樣對我?”

他坐在暖炕上,悵然地空著手心,怔忡地看著她的背影,喃喃言道:“你對我又怎樣?”

她哭的冤屈:“我怎麽對你了?我做什麽了?這都是…”

"他走了!"

她立時沈默下來。

“初三他就來要差事,去往寧夏押送糧草,這是件最苦的差事,用不上他這樣尊貴的身份。朕告訴他不必如此,他只是不聽!"

描金炕幾上的燈火明滅跳動,他的聲音很是低沈:"是朕不好,不該一時色心起要了你。否則不至於這麽麻煩!"

他嫌麻煩了,今天大概是來分手的,這本是符合她的決定的。

“麻煩嗎?是麻煩。你後悔了 我…” 她又哭起來,絕情的話就在嘴邊,但好像準備好要跳崖的人,到了崖邊,看見那無底的深淵,又退縮著不肯上前。

真要一刀兩斷,便是萬骨成灰,好像活著,也沒有什麽意思似的。

“呵呵!後悔?” 他居然還能笑上兩聲,站起身來,徐徐走向她,板過她顫抖的肩膀,看著她一雙淚流不止的眼睛,道:“我是從來不後悔的。你知道我現在的打算嗎?我打算像那個下九流的梨園天子似地恬不知恥,事已至此,不拘如何,把你這個人霸占到底。你說好不好?”

可是不等她回答,他突然眼色銳利,道:“其實應該把你處死!”

她悚然一驚,一雙流淚眼望準了他的,只見他眼仁深處的那點晶亮不停地晃動,原來他也猶豫,也不安,也痛苦,她明白得很,一直以來,她都是他手裏的蚱蜢,活著全憑他憐惜,要她死不過捏動一下手指而已。

眼前的她又瘦了一截,臉小得他一手就能覆蓋,也許是病中,或許是哭泣,杏核般大的眼睛眼角略略下垂,顯得無比柔弱,他心中憐惜,舉起手,綹著她的發絲,把她納入懷中,惶然悵聲道:"怎麽舍得!"

四個字讓她毫無怨言地被他摟抱,他摟得她很緊,她一點不願意掙紮,哪怕他此時拿出劍來,對她當胸穿過,基於愛情,她也會含笑而去。

"你怨我對你不好。可你看看你對我做的好事!這麽多天了,我一時一刻都不能忘了你。聽政的時候想,進講的時候想,寫字的時候想,用膳的時候想,眼睛明明看著別的女人,腦子裏卻都是你的樣子!"

他揉著她的發,吻著她的額,吞著她的淚水:"我已經失去了理智,大概已經瘋狂。他們說你是妖精,你就是妖精,否則我不會這副模樣。沒有女人能夠使我如此沈迷,沒有!"

說著,他惡狠狠的吻住她被淚水潤濕的雙唇,像是為了洩憤,放肆地啃咬,她不覺得痛,也不覺得難過,只順從著他,絕望地想,就這樣死了吧,在他手裏,也算死得其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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